地球上的夫妻一生中平均会有2.3个孩子。
根据记载，曾经有一对夫妻创下过生育超过40个孩子的纪录。
但如果我告诉你，当今世界上有个男人很有可能已经生了超过1,000个孩子，而且这个数字至今还在增加，你会不会好奇——究竟什么样的鸟人能有种的本事？
另外，你听说过精子轮盘赌吗？
 

2017年的一天，马克斯·柯夫斯博士收到一封匿名电子邮件，内容惊得他尿不湿都湿了：“亲爱的生殖科医生，网上有一个捐精者很活跃。他很可能在荷兰有超过150个孩子。他有好几个化名，他的大部分孩子是通过在准妈妈家中自我人工授精怀孕。但他也是荷兰多家诊所的捐精者。”
 

柯夫斯博士是伊萨拉生育中心的临床胚胎学家，他们有一个冷冻精子库，为想要怀孕的女性和伴侣提供帮助。要让子孙进入这个精子库，首先就要签署书面协议，捐精者必须承诺，不会向其他诊所或女性捐精，只能在这家诊所捐献。直到柯夫斯博士发现这名捐精者欺骗了他们。
 

在和荷兰的另外11家精子库取得联系后，柯夫斯博士发现这人确实在荷兰所有的精子库都有捐精。结果就是，这位捐精者仅仅是通过荷兰的官方精子库，有据可查的就有102个孩子。
 

同一年，女纹身师凡妮莎·范·埃维克决定要一个孩子。她当时34岁，单身。因此，像许多女性一样，她开始寻找精子捐赠者。她考虑过通过生育诊所的精子库怀孕，但费用对她来说太高了，而且这种方式无法和捐精者见面。如果想知道自己孩子父亲的长相和个性，就只能寻求私人性质的捐精渠道。
 

于是，她通过一个名为“渴望孩子”（Verlangen naar een Kind）的网站寻找理想的候选人。这个网站是越来越多的在线精子市场之一，将候选捐赠者与潜在的接受者直接匹配，这个网站就是捐精界的Tinder。
 

她一打开网站，立即有一群精子印入眼帘。还有很多人可供选择。“哇哦，有这么多男人愿意捐精。就像在逛冰淇淋摊，有各种口味的冰淇淋可供选择。简直完美。”
 

范·埃维克女士被其中一个看起来蛮特别的人吸引了。此人英俊且潇洒，拥有一双湛蓝的眼睛和一头茂盛的金色卷发。“我和他通了电话，他看上去温柔、善良，还很乖巧。”范·埃维克女士认为对方非常真诚。“他喜欢音乐，热爱生活。他一点也不强势，看起来就像是邻家男孩。”“我问他愿意帮助多少个家庭生孩子，他说5个。我心说，我能成为是5个中的一个，简直就是中彩票了啊。”

 

“他告诉我他看了我的Facebook账号，他说我很好看，恭维了一番。”“‘你很美，很漂亮。我觉得你的纹身很美很性感。’我脸红了，心跳开始加速。他的言辞很轻浮，就像是在勾引你一样。我并不觉得自己漂亮，但有人称赞你的容貌，感觉当然很受用。”

 

经过一番沟通，大约一个月后，她和对方约好见面取精。“当他来我家捐精时，他向我提出可以通过自然的方式怀孕，也就是做爱。关于这件事，我想了想也有道理，毕竟这是最有效的受孕方式。他告诉我说，没关系的，说他不会告诉别人，说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这样，最后我决定用自然的方式尝试受孕。”“第一次我就怀孕成功了。当他开车离开时，我就知道了，感觉像是有一只蝴蝶什么的进入了我的身体。简直是超级精子。”
 

作为回报，她付给他165欧元，并支付了他的交通费用。“9个月后我生了一个男孩，世界上最可爱的宝宝。我高兴坏了。然后我喜极而泣。我当时非常感谢他，他给了我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
 

当时已经有媒体开始报道，有个捐精狂四处播种，在荷兰通过众多生育诊所生下了至少102个孩子。这一数字不包括他通过网站进行的私人捐赠。
 

但荷兰法律不允许媒体披露他的姓名或照片，所以就算有报道，关于他的每一篇文章也只是说“有一个荷兰捐精者……”没人知道他是谁。于是他继续闭着眼睛到处捐。没人拒绝他，因为没人知道他是谁。
 

直到越来越多的荷兰人发现他们的孩子都长得一模一样。“我的一位朋友也找了捐精者，她问我：‘你知道你的捐精者是谁吗？’”“当然知道。”“他是哪儿人？”“他是海牙人。”“噢？我的捐精者也是海牙人。”“他叫什么名字？”“乔纳森。”“巧了，我的那位也叫乔纳森。”范·埃维克女士第一次发现巧合出现在自己身上。
 

到处都有捐精爱好者喜欢到处射。尽可能多地繁衍后代，这是镌刻在所有生物基因序列里的本能，没法改变。但如果说普通人是手工播种，那么乔纳森·雅各布·梅杰就是大规模机械化灌溉。他是人类种群中的头号生育狂。
 

几年后，范·埃维克的一位顾客对她说：“哎，我觉得咱俩的孩子长得真像。都是金发，眉毛长得一样，鼻子和耳朵也是一模一样。”这时她发现，这个客人找的捐精者也是乔纳森。
 

“我侄女的同学，几年后打电话给我说她生了个儿子。我初恋男友的一个朋友，生了个儿子。还有我老家的一个人……猜猜看她们找的捐精者都是谁？”然后范·埃维克开始想一个问题，如果与她直接有关的就有这么多人全都是这家伙捐的精，那外面到底还有多少呢？
 

“当时是2017年，我坐在车里，和我妈还有我女儿一起。有一则广播新闻说，有个男人在荷兰11家诊所都捐了精，有102个孩子。我还跟我妈开玩笑说：‘如果是乔纳森，那也不奇怪。’”10分钟后，秘书打电话给乔伊丝·德弗里斯说，那人就是乔纳森。“我是在网上认识他的，他毛遂自荐。两周后我排卵了，他来了。他建议我用自然的方法受孕，而我看到他完美的皮肤，健硕的身材，金发蓝眼，就冲动地和他进了卧室。”德弗里斯是一家投行的副总裁，理性开始重新让她思考，光是通过诊所的就有102个，那他私下里捐的还有多少？
 

在一个普通的周6，苏珊·德容拿起报纸，偶然看到一篇关于一名大规模捐精者的文章。她感觉像是在说乔纳森。看到最后，发现说的绝对就是他。“他说他是第一次用自然方式捐精，但我的女儿不是他的第8个孩子，也不是他的第25个孩子，而是排在一百多名开外的孩子，我感觉像是挨了当头一棒。”
 

德容找到了一个Facebook上的乔纳森捐精维权群，里面有很多妈妈，发了很多孩子的照片。“我女儿和他们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如果他们年龄相仿，根本就是多胞胎。简直离了大谱。”
 

群里甚至发现，在同一家幼儿园里就有来自3个不同家庭的孩子都是乔纳森的种。“我现在每次看见一个金发的孩子就会想，那是乔纳森的孩子吗，简直像着了魔。”
 

他们想不通为什么乔纳森会如此积极地生这么多孩子。然后他们发现，乔纳森的YouTube视频都是在国外拍的，看到他在这么多国家出现，令人背脊发凉。问题变成了，他是不是在那些国家也捐精了？
 

有人注意到他出现在丹麦的视频，显然是去捐精。“Cryos国际精子银行”是全球最大的国际精子库，机构设在丹麦。在Cryos的网站上可以看到捐精者的精子库存。乔纳森的库存下降很快，所以他的精子肯定很受欢迎。
 

但每次他的库存快要见底的时候，又会很快恢复。有时候会一次补充多达120份。乔纳森的精子从不缺货。
 

“路德（乔纳森在Cryos的化名）是一位非常投入的捐献者，他住在荷兰，但每个月都会来丹麦待一周。路德总是带着灿烂的笑容走进房间，露出闪亮的白牙。他有帅气的脸庞和卷曲浓密的美丽长发。”一位来自Cryos的工作人员说。

 

Cryos的官网上还可以看到哪些国家接受了他的精子。结果发现他在多数欧洲国家已经抵达了捐献次数的上限。
 

精子维权群的人们调查了各个国家的受捐怀孕群，他们在社交媒体上发问：“有人接受过此人捐精吗？”

 

在各个国家都找到过孩子的母亲——奥地利，意大利、法国、塞尔维亚、乌克兰、德国、波兰、匈牙利、英国、瑞士、墨西哥、南非、俄罗斯、罗马尼亚、丹麦、瑞典、美国、加拿大、肯尼亚、阿根廷……然后他们算了一下，发现孩子的数量绝对要以千为单位计。
 



 



 



 

被乔纳森捐过精的妈妈们再也受不了了，于是她们找到了来自美国的专业反生育欺诈活动人士伊芙·威利。美国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她们登报。“听我说，我是美国人。我们美国人要揭发或者搞臭一个人的方式，就是把他的名字在媒体上曝光。”
 

所有媒体都对这个故事很感兴趣。于是，乔纳森的大名在2021年登上了《纽约时报》的头版。这等于是在一个全球平台上向全世界的准妈妈们昭告：有一个大规模连环捐精者在世界的各个角落出没。在曝光之前，还有很多人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受害者。
 

“每个月去哥本哈根1次，每次待4天，持续了4年，也就是总共大约200次捐精。每次射精可以得到15份精子。如果每份精子出生一个宝宝，那就是3000个孩子。”“这还只是一个精子库，我们知道他还加入了至少其他12个精子库。”突然之间，乔纳森的名字遍布互联网。
 

网飞根据乔纳森的事迹拍了一部纪录片《千子之父：捐精狂奇案》，这个月刚刚上映。在片中，一位乔纳森的前僚机也变身成为了精子吹哨人，爆出了更骇人听闻的猛料。
 

这位匿名爆料者从2010年开始捐精，对荷兰的捐精圈非常了解。“他并不是单独行动，而是团队作案。他们像贩毒集团一样运作，贩毒集团会分地盘，他们则是分女人。”“‘渴望孩子’网站的运营者是一个叫里昂的人，里昂有400多个孩子。乔纳森和他在这个网站上有多个账户，资料全是假的。网站上有很多捐精者可供选择，但其实背后就是这俩人。”
 

“‘太好了，我又生了4个，还有两个已经怀上了。’他们对此非常兴奋，以此为荣。”“里昂告诉我，他们会在停车场碰面，然后把他们的精子混合在一起，交给想要怀孕的女性。这就是精子轮盘赌，看会怀上谁的孩子，决出赢家。有的妈妈以为得到的是这个人的精子，结果怀的是另一个人的孩子。”“游戏的名字又叫做‘猜爸爸’。”
 

通过曝光，乔纳森可能已经社死。所有人都知道他有多不道德，但不道德并不意味着违法。所有人也都知道乔纳森还在继续捐精，因为你只要搜索“捐精+不同的国家名称”，就能发现他在捐精社群里给自己打广告。所有人也都对此无能为力。
 

唯一能阻止他继续捐精的方法就是上法庭。但是用什么理由起诉他呢？没有法律能限制人生育。控方律师想到了一个方法，荷兰法律中有这样一条：生孩子可以，但不能对他人造成伤害。“他造成的伤害不仅是对这些孩子，伤害会持续下去，因为这些孩子会生孩子，孩子的孩子也会生孩子，子子孙孙无穷尽也。我们可以提供证据证明，成为如此庞大家族的一员，对这些孩子会造成潜在的伤害。这是非常

 

假设一位捐精者有500个后代，合理推测，100年后他就可能有1.5万个后代。所以这个案子有戏，但要拿到判决可能要等一两年时间。在这期间，这个人可以继续生一大堆。对于这个可能是世界上最喜欢生孩子的人来说，一年后他可能又生了100个。如果是在两年后，这一数字不可想象。
 

所以必须说服法官，必须在几周内而不是几年后采取行动。所以必须要有确凿证据证明他还在到处捐。

 

一个妈妈想出了一个办法，钓鱼。她伪装成正在寻找捐精者的新妈妈，买了部新手机，注册了新Instagram账号，在谷歌上找美女图片当头像。群里人都知道乔纳森喜欢30多岁的异性恋单身美女。私信写道：“嘿，我是个新妈妈，正在寻找捐精者，我在媒体上看到你，我觉得你生的宝宝很漂亮。你还在捐吗？”他立刻上钩了：“你好，我还在捐，没错。”
 

在收到他愿意为新妈妈捐精的聊天截图后，律师立刻向法院申请了速裁程序。原告称乔纳森的国际化大规模捐精，对其受捐出生的孩子们造成严重的乱伦风险。这是对孩子们人权的侵犯。对此，乔纳森在法庭上给出的解决方案是：“我的孩子们可以在头像上注明他们的捐赠者是我。”
 

2023年4月，海牙法庭宣判了。乔纳森被禁止在世界任何地方捐献精子，如有违反，每次捐精罚款10万欧元。此外还要求他把精子库中现存的精子全部销毁。
 

至于乔纳森至今总共生了多少孩子，他在法庭上承认的数字是“超过550”，但真实的数字没人知道。每次有妈妈问她到底生了多少孩子，他都回避问题，不愿回答，要不就是说：“我不回答，正是因为我不想你的孩子成为一个数字，在我心里，他们都是No. 1！”
 

不管怎么说，乔纳森这么一国接一国地无私奉献自己，除了凸显出人类根深蒂固的繁殖生物学驱动力，显然还具有全球化的野心。他现在无疑已经拥有，并很可能以某种方式继续拓展他在世界范围的基因力量。所以，媒体现在都在问同一个问题——这孙子现在在哪呢？
 



 

乔纳森仍然在 YouTube 上发布自己旅行的视频。今年5月5日，他上传了一段在坦桑尼亚的视频。说他在超过50,000小时的捐精工作后已经决定离开人口过剩的荷兰，他想更接近大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