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大哥带父母来我所在的城市看病。一通检查之后，没有发现新的病情，医生也没有新的建议。无论是检查结果，还是治疗方案，都和县城老家的医生说得差不太多。对于便秘、血糖等问题，以饮食调节为主，适当加强锻炼；对于父亲的脑萎缩，也没有太好的治疗方法。

哪位朋友家里人也有老人脑萎缩的话，有什么经验，可以说说，先谢了。

治疗之余，和父母聊天，老人说的还多是老家的那些人、那些事，印象深的，有以下几点。

同小区的一个老人，老年痴呆症比较严重了，家人没有条件对其照顾，老人经常把自己弄得身上带伤，还把屎尿抹在家里墙上，他一个晚辈在上班之前，就先把老人捆起来。据说，这也加重了老人的病情，很快这老人就去世了。

还有另一个老太太，老伴已去世多年，她因腿脚不好也不能很好地走路了，但还可以骑三轮车，最大的爱好就是骑车捡垃圾，其实孩子条件还不错，对她也还好。就是因为还有捡垃圾这点爱好，老人精神很好，经常上半身扎进垃圾桶里一翻就是半小时，谁也拉不住，家人也只好由她。

当时我就说，对她，这也算是一种生活的奔头吧，就是有这点事牵着，她才能保持这点活力，比起有些老人的沉默、郁闷等，这也算是好事吧。

父亲还聊到另外两个老头的意外死亡，都是出门去地里看看，结果几个小时之后还没有回来，大伙一起找了多时，才发现一个趴在自己家的地里，另一个是趴在小河里，死去时间都不短了。

对此，大哥补充说，其实这两人都不是意外死亡，而是自杀，结合老人死前的情况，一分析，是很明显的事。

第一个老人，性格极其强硬，以至于蛮横，再加上自私，无论是对外还是对家里人都是如此。年轻时，干农活是一把好手，还算吃得开罩得住，年龄大了，大家伙惭惭地不惯他的毛病。他儿子性格懦弱，儿媳很泼辣，和老人关系极差。孙子结婚时，儿媳没有特意去请老人吃席。老人深意为耻，就在孙子结婚当天，在自家地头的树上上吊而死。后来大家去寻找时，虽然有不少人看到这一幕，但他家人还是对外宣称老人是在地里突然发病而亡的。

第二个老人，年轻时在县防疫站工作，后来离休时，让大儿子接了班。从此二儿子对老人就比较疏远，再后来，不知怎么的，大儿子对老人也不怎么样。老人熬了几年后，心灰意冷。就在那个冬天，把自己的银行卡和密码交给老伴，穿上新大衣，戴上新帽子，就出门了。十几个小时后，大家找到他时，发现拐杖直直地插在河边，帽子扣在上面，而老人趴在河里已死去多时。

大哥说，这不是明显的自杀吗？更可笑的是，他大儿子还大办丧事，就是想多收些礼钱。

然后又说到，村里死了人，都是把骨灰盒放在棺材里下葬；土地使用权属发生变化之后，就会有很多问题，产生很多矛盾。

我说，现在就是在市里及城中村，墓地、续费等等，也是问题重重。

父亲是文革前的大学生，毕业于中国最好的师范大学，做了一辈子高中老师，还是有些见识，对此看得很开。他说，死去之后，一切成空，大操大办固然没有必要，骨灰及墓地也没有必要。我死之后，你们就把骨灰撒进黄河就行。

我老家县城就在黄河边。大哥说，那行，我死了之后，也把骨灰撒进黄河。可是呢，有个问题，就是丧礼这些仪式都是给活人看的，我们小辈也不想担一个不孝的名声，除非老人提前写个遗嘱，对葬礼的安排做出声明，我们做儿子的，也好担待一点。

父亲呵呵一笑说，写遗嘱，那当然没有问题。

其实，我也人到中年，偶尔会想到这个问题，早就在心里决定，死去之后，不想给孩子增加麻烦，因为我工作生活的地方是个沿海城市，死了之后，就把骨灰撒进大海就可以了。现在，听到父亲、兄长都这么说，我想，红楼梦里林黛玉说，天下之水本是同源，在何处祭奠都是一样的。那我想，无论把骨灰撒黄河，还是撒大海，也都是一种相聚。

念头及此，心算一种安慰。

不仅是死后，还有一个怎么死的问题。

在这两天的检查中，有一个项目是大便常规。因为母亲大便不太正常，就让她在家里解决，然后我拿到医院去检验。当我在医院的卫生间，用医生给的勺子拨拉大便时，我想，我作儿子的，固然愿意做这样的事。但我作为一个父亲，愿意让儿子拨拉我的大便吗？说老实话，我不愿意。

就此一个想法，更加清晰了。如果有一天，生活不能自理，我更倾向于自己结束生命。从现在开始，就要做这方面的准备，了解结束生命的方法，以及相关的法律问题，还要和妻子做好沟通。

真的到了那一天，在妻儿的理解中，自己选择结束生命。骨灰撒入大海，或是用于医学之用，平和得体地结束，也算一种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