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日,乌兹别克斯坦卡拉卡尔帕克斯坦自治共和国首府爆发大规模抗议,导火索系部分民众对此前公开的乌兹别克斯坦修宪草案内容不满,认为其将剥夺该地区的广泛自治权。尽管局势已在乌政府的努力下趋于平息,但骚乱仍导致18人死亡、243人受伤。 乌兹别克斯坦总统米尔济约耶夫已于2日宣布:乌兹别克斯坦进入为期一个月的紧急状态。但乌议会也在4日就宪法改革问题做出让步,宣布保留宪法关于卡拉卡尔帕克斯坦自治共和国地位的表述。 此外,乌政府还多次指责外部势力介入骚乱,试图破坏该国政治稳定。米尔济约耶夫6日发表讲话称:“外部破坏力量”的目标就是要“侵犯乌兹别克斯坦的领土完整、制造民族冲突”,乌政府正在对事件进行调查。 对于此次乌兹别克斯坦骚乱,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欧亚研究所所长李自国对观察者网表示:自治地位遭到动摇虽然是事件的导火索,但骚乱并非单一原因造成的,疫情和俄乌冲突造成对经济的冲击、社交平台的聚集效应、外部势力介入等因素都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李自国分析说,这次事件可以说是苏联解体的“后遗症”,分离主义思想在外部因素的诱导下引发动荡。但现任总统米尔济约耶夫上台以来锐意改革,乌兹别克斯坦经济发展取得成绩、政局相对稳定可控,因此本次骚乱对该国造成的影响有限。 但他也警告说,继1月的哈萨克斯坦骚乱之后,此次事件似乎表明,地下势力在搞“颜色革命”上越来越有章法,特别是当分离主义势力与境外势力结合,再利用宗教极端主义思想进行催化放大,可以形成超出预期的叠加效应。中亚地区国家在防范“颜色革命”等方面有共同的利益诉求和迫切性。 特殊的政治地位此次发生骚乱的卡拉卡尔帕克斯坦自治共和国位于乌兹别克斯坦西部,面积16.49万平方公里,占全国面积的40%。但该地区人口总数仅为200万人,在乌兹别克斯坦全国总人口数(3500万)中的占比不到6%。由于历史原因,该地区有着极为特殊的政治地位。在苏联时代,卡拉卡尔帕克斯坦地区的行政隶属关系多次发生变化。它最初归属哈萨克苏维埃社会主义自治共和国,但在1932年又成立了“卡拉卡尔帕克苏维埃社会主义自治共和国”,归属俄罗斯苏维埃联邦社会主义共和国。1936年,该地区才被划入乌兹别克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1990年12月,卡拉卡尔帕克斯坦通过“主权宣言”,还陆续设立了宪法、国旗、国歌和国徽。在维持近乎“独立”的状态两年之后,1993年,卡拉卡尔帕克斯坦与乌兹别克斯坦共和国签署协议,成为后者的一部分,但保留了自治地位。 卡拉卡尔帕克斯坦(Karakalpakstan)位于乌兹别克斯坦西部,面积占该国40% 根据乌兹别克斯坦宪法第17章的规定,卡拉卡尔帕克斯坦自治共和国拥有自己的宪法,可独立决定其行政和领土结构,与乌兹别克斯坦的相互关系则以“谈判达成的条约和协定”加以规范,双方之间任何争端都应以协商方式解决。该国宪法还规定,卡拉卡尔帕克斯坦自治共和国的主权应受到乌兹别克斯坦的保护,并有权在该地区人民举行的全体公投的基础上脱离乌兹别克斯坦。修宪、疫情、通胀、生态危机……6月25日,乌兹别克斯坦公布该国修宪草案,涉及对现行宪法的170多处修订和补充,其中包括将总统任期将5年增至7年、禁止死刑等。总统米尔济约耶夫曾提议,应当将修宪草案向社会公布,并对此举行全民公投。但修宪草案中涉及卡拉卡尔帕克斯坦的内容引起争议。“每日乌兹别克”新闻网称,在当时的草案里,关于卡拉卡尔帕克斯坦自治共和国“主权”和“有权脱离乌兹别克斯坦”的描述被删除,这引起当地居民严重不满,认为这将剥夺该地区的广泛自治权。修宪争议也成为了骚乱的导火索。当地时间7月1日,卡拉卡尔帕克斯坦首府努库斯爆发大规模抗议。乌内务部当晚发布声明称,一些抗议者在努库斯市周边举行游行,之后聚集在城市中央的农贸市场并组织了一次非法示威。 7月1日,努库斯市抗议活动现场为平息骚乱,米尔济约耶夫于2日宣布,该地区进入为期一个月的紧急状态,期间实行宵禁,一切和平集会、娱乐、体育等公共活动也被禁止,乌国防部队被派驻到当地确保社会安全。对于这场骚乱的起因,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欧亚研究所所长李自国对观察者网表示,宪法改革是导火索,但骚乱并非单一原因造成的。乌兹别克斯坦这两年的通胀率都维持在10%上下,新冠疫情、俄乌冲突造成的物价上涨引起民众不满。随着全球气候剧变,生态脆弱的问题以不可逆的趋势发展,当地人可能也担心,部分取消自治权会导致生态和发展拨款遭到削减。 卡拉卡尔帕克斯坦正面临严重的生态危机。 乌兹别克斯坦KUN新闻网2月曾发文称,在咸海干涸的湖床上形成的阿拉尔库姆(Aralkum)沙漠,面积已超过6万平方公里,其中几乎一半位于卡拉卡尔帕克斯坦境内。水土流失和空气污染对当地的环境、居民健康和社会发展造成极为严重的负面影响。据估计,沙尘暴等自然灾害每年都会给卡拉卡尔帕克斯坦造成超过4400万美元的经济损失,这占到当地GDP的约2%。报道还援引世界银行专家的话指出,在未来20年时间里,如果不能解决土地沙漠化的问题,卡拉卡尔帕克斯坦地区遭受的经济损失可能会超过8.4亿美元。 卡拉卡尔帕克斯坦北部小城木伊那克附近的废弃船只在乌政府的快速反应之下,卡拉卡尔帕克斯坦地区的局势已基本得到控制。据乌兹别克斯坦国家通讯社报道,乌总检察长办公室4日表示,骚乱导致18人死亡、243人受伤。乌兹别克斯坦议会则在自治地位方面做出让步。KUN新闻网报道称,乌议会4日通过决议,一致同意保留关于卡拉卡尔帕克斯坦自治共和国地位的表述,宪法相关条款不会被修改。议会还同意,将草案的公众讨论期限额外延长至7月15日。 乌兹别克斯坦KUN新闻网:卡拉卡尔帕克斯坦地位保持不变乌官员:骚乱有“恶意外国势力”介入尽管宪法改革成为了导火索,但乌兹别克斯坦政府仍将问题的主要原因归结于“外部力量”的干预,多次公开指责“恶意外国势力”破坏该国政治稳定。据KUN新闻网报道,总统米尔济约耶夫在6日一次会议上称,一些“破坏性的外部力量”试图阻挠乌兹别克斯坦的持续稳定发展,破坏该国的和平局势。“这些活动不是在几天之内组织起来的,是外部力量多年来持续准备的,他们的目标就是要侵犯乌兹别克斯坦的领土完整、制造民族冲突。米尔济约耶夫说,“由第一副检察长领导的调查小组正在对事件进行彻底和公正的调查。” 乌兹别克斯坦总统米尔济约耶夫乌兹别克斯坦国民警卫队负责人扎法尔•阿利莫夫6日也宣称,努库斯的骚乱是“提前策划的”,“当前调查的保密性不允许我们透露细节,但在被拘留的人中,有一些事发时故意留在努库斯的外国人士。”对于乌当局的指控,李自国认为,“外部势力介入”的说法应该是可信的,在事件发生后,乌兹别克斯坦立即切断了与哈萨克斯坦的边境通道,指向非常明显。事件本身有明显的预谋性、组织性,一是仅凭乌兹别克斯坦国内的所谓反对派或分离势力,不可能产生这样的规模。二是袭击议会大楼、抢夺执法人员枪支、纵火,这一情景与哈萨克斯坦1月发生的骚乱颇为相似。”李自国还提到,乌兹别克斯坦近年来还放宽了对非政府组织的管控,前总统卡里莫夫时期驱逐的美国非政府组织又“卷土重来”;各种社交媒体平台广泛普及,信息来源和可信度难以分辨,容易通过社交平台形成聚集效应。这些因素可能也都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乌兹别克斯坦外交部6日发布数据称,共有107名乌执法人员在袭击中受重伤,其中23人情况严重。共有270名政府雇员受到不同程度的伤害。俄罗斯表明立场作为与中亚地区关系密切的周边国家,俄罗斯在骚乱发生后也很快表明立场。 俄总统新闻秘书佩斯科夫4日表示,在乌兹别克斯坦发生的一切都是这个国家的内政;俄方相信,在乌兹别克斯坦领导人的积极工作下,所有存在的问题都将得到解决。7月5日,俄总统普京也与米尔济约耶夫通电话。克里姆林宫在一份声明中说,俄方支持乌兹别克斯坦领导人为稳定卡拉卡尔帕克斯坦局势所做的努力。 [b克里姆林宫:普京与米尔济约耶夫通电话][/b]对于俄罗斯的立场,李自国分析说,欧亚地区在苏联解体30年的时间节点上,出现了越来越多不稳定迹象,一方面是地区发展进入攻坚期,另一方面是俄罗斯掌控能力有所下降。在对乌克兰开展“特别军事行动”的背景下,俄罗斯不希望中亚生乱,但也无法投入更多精力。他还指出,乌兹别克斯坦不是俄罗斯主导的集体安全条约组织成员,也并非欧亚经济联盟的正式成员,与俄罗斯保持一定的距离。因此俄罗斯能够做的更多是“精神支持”,并乐于见到局势稳定。骚乱影响有限,但“颜色革命”值得警惕“总体来说,这一地区除了咸海生态危机外,局势一直较为平稳。”李自国表示,这次事件是苏联解体的“后遗症”,分离主义思想在外部因素的诱导下引发动荡。他表示,现任总统米尔济约耶夫上台后锐意改革,不仅改善与邻国关系,还启动了汇率改革,终结了官方、黑市和交易汇率并存的局面。2022年初,在广泛公众讨论的基础上,乌政府又通过《2022-2026年的五年发展战略》,提出7个优先方向和100个五年目标。“2021年乌兹别克斯坦经济增长7.4%,在前苏联地区表现相当优秀。乌没有社会大动荡的社会基础,政局稳定可控,这一事件与哈萨克斯坦的政变性质的‘一月事件’有很大不同,其规模和严重程度被外部夸大了。”对于乌兹别克斯坦政府未来会如何处理卡拉卡尔帕克斯坦地区的问题,李自国认为,乌政府首先会尽快回复正常的生产生活以稳定民心;其次,在改善民生、听取民意上采取更多实际的行动;最后,可能会利用这次事件争取国际社会关注咸海生态危机、争取更多国际援助。他指出,该地区地广人稀,发展环境比较脆弱,需要中央政府的支持。政治诉求得到满足还只是第一步,根本解决还需要解决发展赤字的问题,这对于中亚乃至世界所有国家都一样。但李自国也强调,这次事件表明,地下势力在搞“颜色革命”上越来越有章法,特别是当分离主义势力与境外势力结合,再利用宗教极端主义思想进行催化放大,可以形成超出预期的叠加效应。这对塔吉克斯坦(巴达赫尚州)也会产生波及效应,这段时间这里也不平静。这说明,地区国家在防范“颜色革命”等方面有共同的利益诉求和迫切性。“中吉乌铁路建设不会受到骚乱影响” 对于此次骚乱,中国外交部发言人赵立坚4日表示,作为乌兹别克斯坦的友好近邻和全面战略伙伴,中方支持乌政府维护国家稳定,相信在米尔济约耶夫总统的领导下,乌兹别克斯坦能够保持安定团结。在骚乱发生前不久,已规划至少25年的中吉乌铁路终于被提上日程。5月30日,吉尔吉斯斯坦总统扎帕罗夫表示,俄总统普京已不再反对该项目,在完成可行性研究后,中吉乌将在2023年开工。中吉乌铁路是中欧班列南部通道的重要组成部分,全长约523公里,中国境内213公里,吉尔吉斯斯坦境内260公里,乌兹别克斯坦境内约50公里。中吉乌铁路建成后将是从中国运输货物到欧洲和中东的最短路线,货运路程将缩短900公里,时间节省7至8天。 骚乱不会对中吉乌铁路的建设造成影响,铁路是各方共同的利益诉求,尤其是在俄乌冲突之后,中亚国家“走出去”的迫切性正在上升。